小时候读贺知章: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心中虽然想象着那白胡子老贺心中的感慨与沧桑,但更多的是一群小孩看着一身华服却面孔陌生的他嘁嘁喳喳说笑猜测的情景。如今,自己也离开家乡二十多年了,再想起这句诗的时候,竟然有些无语凝噎。是念及小时候那些不能忘却的记忆?或竟是故乡的亲人还是生我养我的风土人情?
总说叶落归根。我便还没有见着黄叶,竟也是有些倦了。
这异乡,总归是别人的城市。于在外的我们,不过是个过客,只有故乡,我们才可称之为归人。
外貌已改变,境遇也改变,情怀不变。这句歌词,深入内心。
一直一直,故乡,都是我们搁在心中最深刻最要紧的东西。有永远化不开的亲情,有永远不能忘却的记忆。
那记忆,是如此的色彩斑斓、却也是如此的清凉寂寞。叫我的心里,每每怅惘不已。
儿时故乡的记忆在我心中是绿油油一片青葱的颜色,是夏日树上不断欢畅的的鸣蝉“知了、知了”叫个不停,是少年手执竹竿仰望大枣树碧绿叶儿间诱人的果实,是山溪间光屁股在水里嬉闹的邻家顽童,……
犹记得,月色下,看完连环画的我迷恋上书中的女侠,于是在皎皎光芒下作势螳螂拳,而堂兄则领着一帮小男孩在白日的晒谷场上摆开了敌我两军对垒的战场……。
那样的月色、清凉如水,那样的夜晚,惬意凉爽。
那是为怕妈妈责备东躲西藏却喜笑颜开读《济公》和《敌后武工队》等大部头的时光,是打着火把随着大队人马撵场子看电影的年龄。
那时候的故乡,是老师微笑的眼眸,是骑在牛背上小伙伴的天真无邪。
是那样生机勃发鲜亮碧油眉眼都毫无顾忌干净清冽微笑的嫩绿之色。
童年时,故乡在我的眼里变成了一抹艳阳中的葱绿。
踏着晨起的第一缕阳光,小姐妹们的背箩已经被露湿的青草装满,而烈日正盛的午后大家已经聚在一起绣鞋垫,巧手的蓉是我们羡慕的对象,而可爱的堂兄也学起了绣花的嫁娘……
家门旁的那一树梨子则故意伸展得饱饱满满,逗引得我的目光久久驻足……。
那时的学校是那一束尚未拔完的红萝卜,是那一颗永远装满故事的古老白果树,是那一匹隆起的银色小山坡,是那一首唱不完的“池塘边的榕树上……”
少年时,我的故乡是行走在去往学校的乡村小路,是路边踢掉的一颗石子,是溪边跨过的流水,是校舍怎么也关不住的宿前话题,是广播中的金色沙滩,是清秀少年挺拔而疏朗的身姿,是寝室内少女肆无忌惮发育的青春,是这扇门外年轻老师掩不住的张扬魅惑。
我美丽的少年,操场上绕圈的自行车还在眼前,物理老师“杠杆原理”的提醒犹在耳边,有张吉它,草帽的歌声仍在弹唱。
……
这时候, 排排笔直秧苗中高挽的裤脚和山间愉快的歌声伴随着微风阵阵飘荡,乡人醉在丰收的向往和恬淡和谐的庄园生活之中。
这时候的故乡,故乡,是一种翠绿的色彩。是高高飞扬鼓满希望的风筝,是父辈们房前门后爬满青藤的瓜果蔬菜,是田园中母亲们自由欢畅的闲聊。
……
时间弹指一挥,我们都慢慢变老,再回首梦里故园,却已是清凉的沧桑古褐之色。唏嘘于几十年它缓慢而滞重的步伐,感慨于物是人非的寂寞无奈。
看着父辈们爬满脸颊的皱纹和鬓边霜染的白发,叹息时光的流逝和岁月的无情,心疼父母的苍老和自己的无力,于是,徒留叹息。
有风吹来,落荫满地,染满了暮色,浸透了风寒。斯人孑然而立,形单影只,
漫漫孤烟渐起,竟是未能遮住一滴伤感之泪。
故乡,你可何时才能迈入康庄,你可何时才能步入新的时光轨道。好在,今年,通往乡间的公路总算修得有点眉目了。
愿你袭一身碧绿的新装,搭上这时代科技的飞轮,洒最优的种子,笑一回曾经的斜阳,抹一身耀人的光芒,收获最灿的金色。
便那时,我们的怅惘,俱是欣喜而满足的了。便我们的步伐,也消弭一生的疲倦了。
……
这异乡,不是我的城市。
故乡,我们的血脉还是在你身上,我们的生命亦是从小有你滋养。所以,而今,尽管容颜沧桑、境遇改变,可我们的记忆还是存着,我们的希望还在闪烁,我们的情怀丝毫未变。 我们永存着醇醇而厚重的这爱恋之心。待退休,回家陪着父母,就着一些简单的农具,种一抔豆荚,载一畦芍药,搭一个瓜架,养一窝家禽,便也圆满这多年来少小离家老大回的梦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