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到梅洁的一篇叫《我看当前的散文》的文章,文中最后一段说,“真正好的散文在时间的深处,在生活的痛处”。一语惊醒梦中人••••••
三十六年前的农历正月初一,正是春节。按照我们中江县仓山镇的风俗,这天早上该是吃汤圆,说吃了汤圆这一年就像汤圆一样一滚就是一年,图的是一年顺顺利利。老父亲,一大早就起来做好了三十多个大汤圆,我们父子俩一人吃了一大碗。吃罢,父亲便和生产队上的几个老头子上街到城隍庙看戏去了。
我对川剧自然是不太喜欢,孤孤单单的我就信步爬上了我们老家对面的火焰山。这虽然不是西游记里的火焰山,不是孙悟空与铁扇公主斗智斗勇的地方,但是也够高的。我费了几乎九牛二虎之力,才于上午十点四十分登上山顶。山的另一面,正好可以俯瞰仓山镇全景。而山下的依山傍水的一片建筑群,便是我在此读完了初中和高中的我的母校----仓山中学。
登上山顶,放眼一望,蜿蜒的郪江河从上游逶迤的群山中迤逦而来,绕过仓山镇又流向下游的群山雾霭之中去了。仓山镇的各条街道都人山人海,万头攒动,距离一两公里都听得见嘈杂的人声,只是绝对听不清任何人说的话罢了。那几条可以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口字形的街道,就像一条口字型的渠道,流动的人群,就像渠道中滚动的黑色波浪。
目睹了这些,本来就没有什么好心绪的我更加烦闷。
十年文化大革命,毁了我的前程,让高七六级的我没读到几句像样的书。唯一还算幸运的是,我在一九七七年刚恢复高考的时候,竟然冲上了体检线。成为仓山全区八个公社十九个上线的人之一。但后来仅以四分之差被丢进了中江师校。高中底子的我,学的是当年四川师院(后来的川师大)的大学的本子,拿的却是中等师范学校的牌子(毕业证)。还令人气愤的是被分到了万福中学——古地名叫唐店垭的地方----去实习。我当时好想回到脚下我的母校仓山中学来实习啊。所以,心理一直郁闷,心情极端不爽。
于是,经过这一切内心苦痛熬煎的我才有郁郁寡欢地于大年初一的欢乐之际爬上火焰山独游的举动。
看到仓山镇上万头攒动的人流,聆听着一句话也听不清的闹哄哄的喧闹声,我心情更加沉重。就像朱自清在《荷塘月色》中说的那样,“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所以,更加没有什么好心绪。于是,我便继续在山顶徘徊,走向曹龙寺一方的山崖边。也打算顺着岭上的那条小路下山,然后去到仓山镇上溜达一圈,再回乡下老家去吃午饭。
不料,就在靠曹龙寺一方的山崖下,在文革挖的战壕下边的山坡上,有农村的晒席那么大一团黄色的不知名的野花,正迎阳怒放。在这尚未十分发青的黑褐色的山坡上,她们的开放显得特别的耀眼。这盛开的花儿们令我不得不驻足观赏。哇噻,与其说是一团黄色的花朵盛开在山头,不如说是一群黄色的精灵在山头跳跃。你看她们,黄灿灿,嫩鲜鲜,活泼泼的,有的鹅黄,有的嫩黄,有的金黄;黄得鲜艳,黄得璀璨,黄得可人。在春风的吹拂下,他们不时向我弯弯腰,点点头,有的调皮捣蛋,有的挤眉弄眼,有的翩翩起舞,既像是向我点头致意,又像是在向我挑战-----看咱们谁活得更潇洒!我不禁一颤:黄色的小精灵们,请让我向你们致敬!在这荒山野岭,你们餐风露宿,幕天席地,忍受了多少个寂寞难耐的漫漫长夜,熬过了多少个孤独无聊的凄楚白天,你们挺直身板与清风流岚对话,你们昂首骄颜与蓝天白云攀谈,你们把生命的精彩与辉煌张扬到极致!却从不畏惧荒山野岭的荒芜和长夜难熬的孤独!你们让我领略到了生命的真谛:只要能扎根生命的沃土,哪管它环境的荒芜;只要能绽放生命的辉煌,就不必强求灿烂在何处!转瞬间,我心里顿时豁然开朗了,一下子轻松愉悦起来,真有心旷神怡之感。
那时,那处,那景,那情无不令我陶醉,以至于火焰山上的无名鲜花们簇拥在一块织就的美景,就像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时常在我人生的岁月中闪现。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就在那年上半年我们生产队有人给我介绍了万福小学一个教小学的女教师。后来,咱们相识,相知,相爱,下半年就结了婚。她就是我现在的老婆。
本来都已经分回了仓山华实乡初中的我,又于一九八二年九月调回了万福乡初中。在哪里我教完了初八五级二班、初八八级三班、初九零级一班、初九三级一班教了一年。一九九一年我调进广福中学,在那里,我又教了九年高中。我有20多年的时间是在乡镇初中和高中度过的,我把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都奉献给了乡镇教育。在乡镇上,我也拥有了众多的学子,他们爱我、敬我,使我真有得天下英才而教,其乐可为的感慨。
当然,毋庸讳言:我于2000年9月凭自己的能力,经过严格考核,我当之无愧地跨进了中江县的最高学府-----四川省中江中学校。不是我不愿意继续留在乡镇中学,而是我固执的认为:我应该到更高档次的学校去发挥我的聪明才智,去历练自己的人生。事实证明:我在县中才终于圆了我教学生考上北大、清华的梦。仅就2008年而言,我所教的学生陈元林以四川省延考区第二名,德阳市文科状元的佳绩考上了北大光华学院(文科总成绩646分),当年班上还有个叫邹欣芝的女生以129分的成绩夺得德阳市文科语文单科状元,同年出两个市状元,着实让我风光了一把。
但好多时候,有人问我,你娃娃那么能干呢,咋在乡镇上待那么多年?那么多人都当了官,你咋就没有捞他个一官半职呢?面对朋友的问话,我坦然地说,“鹰击长空,鱼翔浅底,驼走大漠,龙游深渊,猪往前拱,鸡朝后拔----各有各的活法嘛!”其实,这时候,我好想把我心头时常浮现的那道火焰山上的无名花的亮丽的风景线告诉他呀,但我又实在害怕人家嘲笑我,说我是在作秀。
但不管怎么说,作秀也好,实干也罢。我毫不夸张地说,我用我自己的生命,用我20多年的生活与工作的实践写过一篇既有着“时间的深度”,又有着“生命的痛处”的散文。倘要给这篇散文命个名字,那就叫《火焰山上的无名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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