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德阳所有以河流命名的桥中,我最喜欢青衣江桥这个名字。听起来,青幽,雅致,令人想起遥远的青衣江,想起京剧里的美丽青衣。虽然青衣江桥与这些联想毫无瓜葛,但不影响我对
它的好感,也不影响桥畔的美丽。
今年春天来姗姗来迟,更加唤起人们出门踏青的欲望。自从明朝的袁宏道说过,城里人不知春,人们就多多少少陷入近处无风景的圈套里,城里人很少在城里寻找春天。人们可以驱车去看一场樱花雨,可以信步去赏一幅油菜花为主角的巨型画卷,可以翻山越岭去寻觅山间的桃林或深沟野壑的梨花,可是有几人曾为
身边默默绽放的春天停留过呢?
我喜欢青衣江桥畔的春天。没有邂逅的惊艳,没有难以再见的留恋,我可以更加从容地去欣赏。多少个春天在这样的欣赏中过去了,我收藏着一份淡淡的美丽和感动。年年春色撩人,从悸动到震撼,最后沉醉于春光中,无法自持地迷醉下去。面对这片美景,我从来都不敢去描写她。如同面对知己,因为懂得,所以沉默。这样说,也许矫情,但于我,仔细想来,真是这样的。
青衣江桥,这个淡雅的名字。这片水域, 这片色彩,对于日日与她为邻的我来说,太熟悉,太近,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是纯美的。
在春水初涨的时候,成群的野鸭就开始浮在水面了,它们仿佛是从人们的梦中来到这水域一样。某一个早晨,人们一觉醒来,推开窗,便看见水面多了这样一道或灰色或白色的游动风景。像一个春梦,来时无痕,去时无踪。我至今也不知它们从何处来,到何处去。有时是几只散漫在水面上,自由玩耍;有时是成成群结队,集体活动,蔚为大观;有时又排成方阵,像等待检阅的水兵一样整齐有序。如果你正好悠闲着,不妨看一会儿它们的表演。浮水,潜水,动作变化迅速,上下翻动敏捷,有时又集体扑棱起翅膀,蘸水而飞,搅动得一湖春水荡来漾去。看到这喜悦的场面,不论你什么状态,保管你一下子心情大好。
桥畔最好的景致是在清晨和黄昏。晨光熹微或者晚霞满天时,总有成群的红嘴鸥在天际搏击浪沙。人们喜欢摆弄起长枪短炮,对准他们的倩影按动快门,把美丽定格在镜头里。而我却迷恋那洁白轻盈的白鹭,就是鹭鸶,好听的露丝谐音。她们披着天边的烟霞,舒展起洁白宽大的翅膀在天空翔舞,有时又把纤细的长腿立在水草间,忽而前进忽而旋转。这时候,你会想到这是水上芭蕾还是出水芙蓉呢?她是诗,她必须是诗,有诗的纯粹和写意,是诗中的形容词。她是王,是这片水域的王,有着王的气质和优雅。这些诗歌和王,在春回大地以后,就要离开我们,飞回遥远的西伯利亚去了。想起从春到冬这些精灵们一路温暖的陪伴,怎不让人留恋回眸!
湖面看得倦了,湖堤走得累了,不妨找片软绵绵的草地坐下。一排排柳枝伸出了鹅黄的枝条,却只能远远的与湖水相望,因为距离,他们只能相看两不厌了。不过不要紧,这杨柳,这枝头,有新绿,有温暖,有呢喃,有风停留,到黄昏,往往还有佳人相伴呢。
不经意间看见一棵吸引眼球的柳树,它垂下万千嫩绿鹅黄的枝条,清新喜人,引得旁边的几枝樱花斜斜地倚了过来,宛如一幅淡淡的水墨里点染了几笔亮丽的色彩,透露了绘画人内心的小秘密。春光乍泄,大概一场恋爱就要开始最初的情话了。
而你,一定会像我一样恋上这片樱花。看那满树繁花,每一枝,都挨挨挤挤,密密匝匝,纷繁簇拥,毫无空隙地盛开。每一朵,又以繁芜的姿态盛开,层层叠叠的粉色花瓣,深红沉淀的花蕊,繁复而不累赘,艳丽而不张扬,像优雅的大家闺秀,又像怀抱了心事的邻家姑娘。驻足在樱花下,想想这种花儿的神奇变化,不由得你不神思缥缈。樱花初开时,是雪白的光华,渐渐地,染足了春光,于是,将一身洁白还给时光,把满心的欢喜和爱恋都写在了脸上,她转而变为容易让人迷醉的浅紫或粉红,让这一片湖也笼罩在浅紫或粉红的光辉里。
我想起另一种樱花。在乡下,人家房前屋后,土生土长的家园花,它也有一个名字叫樱花,是会结樱桃的樱。而眼前的樱花,只把全身的心血交给了花朵,不会结下自己的果实。怪不得樱花是这样令人动容的一种花。知道终究没有结果,它的盛开才更加执着,更加绝决的美丽。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近在身旁的青衣江桥畔,也许你还没有好好看过她一眼,可一季的春光,又将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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