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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仁在兹
作者:王周菊   所属支部:东汽支部

——记我的忘年交杨明泉老师

 

曾读国学老师先生李里《老人与我》系列文章,深深感佩于先生尊敬老人、崇贤希圣的情怀。也更加珍惜自己四十年生涯中所结下的忘年交和老人缘。细数着生命中所认识的老人们,他们或淳朴善良、勤劳勇敢;或精勤于业、忠于家国;或身怀绝技、隐居乡闾。而最让我敬佩和时常想要亲近的是去年认识的一位老人——杨明泉老师。

从去年夏天开始,因为看病的原因,朋友介绍我认识了他。他和我父亲年纪一般,七十出头。住在德阳黄许职中老校区的旧宿舍楼里,为乡邻免费看病。

这就是我对杨老师最初的印象。

在这一年的交往中,我越来越感觉,杨老师身上有太多东西吸引着我。

他身上没有明显的佛教、道教、甚至儒家的外部特征,却无时无刻不让我感到他是一位以儒为表、以道为骨、以佛为心的当代圣贤。他质朴的外表、简陋的居室、低调的声名,甚至被常人认为落魄的生活环境,丝毫掩饰不住他纯净的灵魂所折射出来的人格光辉。他平实而又简朴的外表,却使得他的坦荡而又光明的人格“暗然而日彰”。他七十余年的普通生命中,始终以一个仁者之心奉行着“忠恕”之道!

他没有显赫的地位,没有世人所谓的丰功伟业,甚至没有儿孙满堂。他只有常人所无法企及的超功利境界!就在世人趋之若鹜地徘徊在功名利禄中时候,我却无意遇到这么一位具有道德境界甚至天地境界的老人。让我如何不欣喜若狂,想要记下和这位老人的相识相知。

第一次去,看到杨老师从破旧的老职工宿舍里出来给我开门时,我觉得似曾相识,很熟悉很亲切。中等个子,圆圆的脸,眼光炯炯,五官圆润。笑容使得眼角的皱纹微微上扬,更添和蔼之气。进门后二话不说,就开始给我们诊脉看病。因为来看病的人比较多所以没有太多交流。杨老师不太主动言谈,我也不方便问太多。朋友告诉我杨老师诊病从不收费,已经成为规矩,所以第一次看病我就没敢违背规矩。又觉得很歉疚,就和朋友一起主动帮杨老师把屋子打扫一番。也许正是这次举动,为我们以后的交往结下了缘。

杨老师简陋的小屋里,除了他几柜子的医书、绘画书籍和林林种种的笔墨纸砚之外,还有几张墨迹未干的书画作品。每间屋子都整齐地放着课桌椅,上面有学生写过的书画作品。他的小屋里,时常看到有大大小小好几个孩子。有的画画,有的写字,有的篆刻,据说吃住都和老师在一起。小小的两居室屋子里,除了狭小的厕所厨房之外,还有两间卧室。一间杨老师住,里面也放了几张课桌,都开辟成了孩子写字画画的地方。另外一间学生宿舍,安放着写字画画的案桌,还搭建了简易的地铺。客厅靠窗一角是杨老师看病诊脉的旧课桌,除了一个小冰箱和饭桌外,还放了一个书架。客厅的沙发白天是病人候诊处,晚上就打开成了学生的床铺。朋友告诉我,杨老师不仅在家里免费诊病,还收了几个弟子,在这里免费学习画画写字,已经很多年了。其中一个约莫八岁大的孩子也在跟着学习诊脉,杨老师把左边,他把右边。把完之后,师徒二人再相对。

去了几次之后,遇到外祖母大病,医院诊断不出原因。向杨老师提出出诊,杨老师二话不说就跟我走。路上跟杨老师有了稍微多一些的交流。谈了一些关于当今书法现状的话题,也谈了一些关于中医和西医治病的理念。我们在路上交谈非常投契,杨老师对我夫妻二人也很有好感。更让我们欢喜的是,外祖母服了杨老师的药以后,在医院几次都没有根治的病也彻底好了。外祖母逢人就说我是她的恩人,我告诉她,杨老师才是真正的活菩萨。

我经常去找杨老师开方子 ,但是从来没有机会感谢他。一直很想像孝敬父母一样,带他出去玩,或者有机会接他到家里过节。他总说怕病人来了找不到他。我知道,他心中时时牵挂着的除了那些学生,就是病人。也只好随了他,只希望有机会能为他做点什么,也希望和杨老师的忘年交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

从此,我就有意无意地想要去杨老师那里。一则让他给我诊脉开方,调养身体。二则我想跟跟老人说说话。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是一位充满智慧的老人!要想学习怎样生活,怎样做人,光看圣贤书是不够的。我的直觉也告诉我,杨老师是我要找的那位可以帮助我将圣贤文化转化为实践的“高人”。

去年冬天,我遇到了特别烦心的事情(关于孩子教育),不知道该找谁倾诉。突然想到杨老师,打电话后就驱车前往。杨老师接到电话后就在家等候了。我轻轻一敲门,他就来开了。仍然是满脸堆着笑迎上来。我心中的烦闷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杨老师就已经荡然无存。我开始和杨老师进行了一次前所未有的深入交流。先是说到我写字的事情。本来想给老师显摆一下我最近写的小楷《草堂十字》,自我感觉进步很多。老师给我看了他学生的字,我很惊叹,学习了半年的孩子,小楷写到那么精致,我自叹不如!悄悄收起了自己的拙作。还看了一副孩子的画作,画的梅花,杨老师给我简单讲解了这幅画的可圈可点之处:用笔流畅,花朵多而不繁,而且形态各异。 后来老师给我讲了几个他最近诊病的案例,也讲了几个教学的案例。我静静地聆听,他娓娓地道来。在这两个案例中,我不知不觉找到了解开我心结的钥匙。老师真是高明,他没有听我说我的烦恼,就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两个案例就是两个药方,我听完就等于服完了药,很快就见效了。老师的脸上也“见笑”了。

我知道杨老师一般不多言,他能如此对我畅言,无意间给我深深的慰藉。我感觉到这位长者对我的充分关爱和无比信任是上天对我的恩赐!按说我们交往时间并不长,交流也不是很多。除了今天,以前都只是病人和医生之间的简单交流。但是我看到了老师眼中的亲切还有对我的喜爱。我又多了一位亲人,一位可以给我力量的亲人!

从此以后,黄许职中老校区那片荒凉之地,那栋老破楼,那间小陋室,是我常去的地方。因为,有杨老师在,那里有阳光、有光明、有热量、有力量,深深的吸引着我。

我家到杨老师家的路面几天之内突然变得特别通畅,道路刚刚修过,在平畅油黑的柏油马路上我驱车不足15分钟就到了。是上天成全我,再次缩短了我和杨老师的距离?以前要半小时车程的,我心中暗喜。

单位体检时候我的心脏有窦性心跳过慢,我拒绝了西医治疗,想去杨老师那里诊治。这也许成为我继续去找杨老师的“借口”。

一次,两次,三次……一周,两周,三周……我和杨老师的交往从打电话预约,到不约而至,到如期而至。现在每周日晚上,送完女儿晚自习,我就不自觉地开车到杨老师家。诊脉开方之后。我们开始大约一小时的交流,正好赶上女儿下晚自习。

几周之后,我的脉象开始好转,我的心情也开始好转,我的生活也开始明朗。杨老师何止是我的良医,良师,良友。我在心中无数次感动,泪水也无数次盈眶——杨老师在我不惑之年不仅为我诊病,更为我解惑,他是上天赐予我的恩人!                

这几次的交往,我更多地了解了杨老师。

杨老师德阳中江人,二十岁开始从教于中江当地中学,任美术老师。当时的美术课只被认为是“豆芽课”。因为不参加统考,学校领导和家长学生都不重视。但是杨老师冲破重重压力,在自己狭小的教师宿舍里开班,教娃娃们画画写字。杨老师办学不为谋利,不收学费,只想让乡村爱好画画写字的孩子能发挥特长。果然,很快就收效了,杨老师教的孩子在德阳市、四川省甚至全国的少儿美术比赛中频频获奖。学校领导开始另眼相看,家长也都改变了看法。从此,杨老师的门生越来越多,常常是几十个孩子拥挤在他不足十平米的狭小宿舍中,一起画画写字,也一起做饭吃饭。杨老师给我讲到孩子们一起做饭吃饭时候,眼中流露孩子般的天真——那是多么幸福的回忆!那些孩子都跟我年龄相当,现在也都在社会各界,其中也不乏成就很高的。他们秉承杨老师的风范,教导着自己的孩子或学生们。他说孩子们要围成几圈,把屋子围得满满的。杨老师同样,不收取分文,顶多孩子们从家里带些红薯大米来一起做饭而已。从此,杨老师成了“娃娃头”,身边从来都是大小娃娃十几个。一批批地送走,一批批又迎来。大孩子凭着画画写字开始在社会谋生,要么考入美专、美院,要么成为自由画家。有的也走出了德阳、走出了四川,甚至走得更远。但是他们无论走到哪里,心中都牵挂着这位热爱学生如同孩子一样的老师。所以杨老师从来过年过节都是门庭若市,四面八方的孩子们,年龄从四十、五十到十四、十五,都云集到杨老师身边。所以杨老师过年,从来都要在餐馆包上十几桌的团年饭。“这些都是他们自己张罗,我不管的!”杨老师满意地笑着。这些情况,都是我和杨老师交情日渐深厚的时候他才告诉我的,他从不轻易对外人言。因为在他看来,这不是成就,这只是幸福。就像一个老人,看着自己成群的儿女成人、成才,走向社会、安身立命的一种平实的幸福!

1992年从中江调到黄许职中任专业美术老师。在这里,美术课成为专业课,因此杨老师更加“如鱼得水”。在新分的教师宿舍,也就是我现在常去的那套40平米左右的小宿舍里,免费办起了书画班。没有专门的教室,也没有宽大的案桌。孩子们就拿学校丢弃的那些旧课桌椅,放在小房子的客厅、卧室、走廊、楼梯口。大大小小也一直有十几个孩子。杨老师说还有好多想来的,没办法收了。这时,我望了望挂着门帘的学生宿舍,几个孩子正沉浸在自己的画作中,全然不顾外面我和老师的交谈。我很惊奇,问老师,为什么这里的孩子都这么规矩?老师说“很简单啊,大孩子带小孩子,上一届的告诉下一届的,我很省事的。基本不说他们,到了这里,自然就规矩了。”这时,老师眼里放着异常喜悦的光芒,甚至有些得意。似乎在告诉我——这就是“无为而为”。一谈到教书,老师就有些兴奋。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老师对自己职业如此满意、如此享受。老师告诉我,“教娃娃是最有意思的事情。所有的道理,娃娃都是知道的,不需要讲太多。”杨老师的语言就是这样质朴,从他的笑容当中,我看到了另一本圣贤书——深切而著明,至简而又至大。老师的一切,都是从几十年的实践中来的,虽然他也看书,一得空就看书。我几次去看他,都看见他在用放大镜看书。但是他跟我讲话,从来不引经据典,也不炫耀自己读了多少书。可是书就在几个屋子的满满书架上。不用说,那些旧得发黄的书,都是老师最大的财富。而老师的所作所为,入乎其中,出乎其外!老师告诉我,他教书四十余年,从来没有得过任何先进或荣誉。经常被学校认为是异类。但是他却深情地热爱着教书的职业和所有教过的孩子。这就是超功利境界带来的孔颜乐处呀!

医学方面,更是如此。老师每次跟我谈医学,说得最多就是“要靠实践,老祖先都是实践中摸索出来的。光背方子不行,情况随时在变。”杨老师从孩童时代就开始学医,主要靠自学,经常在乡里的“赤脚医生”那里去玩耍,看医书、看方子。在药房看抓药,从’十八反十九畏”开始,到药店药柜上的各种药名药性,都熟记在心。药店老板经常让他帮忙抓药,在这个过程中,老师很快对几十种常用药了然于心。每一种药的形状、气味、质地,都是通过亲眼看、亲口尝、亲手摸的。这种来于实践的医学启蒙为日后杨老师重视实践的医学之路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杨老师的中医主要靠自学,也从当地名医那里去“偷学”。他给我讲了他当年在中江县中医院偷偷向名医(名医之名我已记不得了)学习的趣事。每天一大早就去诊室打扫卫生,帮医生把器具摆好。然后悄悄站在医生身后,一声不吭,看着医生诊脉、问询、望气、开方。日以继日,他从不言语,只看和听,医生也不理他。半年之后,这位名医才问他“你每天都跑到这里来,干啥子呢?”杨老师腼腆地红着脸说“我也想学。”“那你来试试这个病人”。于是杨老师开始了生命中第一次临床诊病。望闻问切之后,开出了方子,名医看了之后,满意地点点头:“你娃儿可以哦,以后天天都来。”从此杨老师正式开始学医。

老师就是在几十年的理论和实践结合中不断学习摸索,渐渐地能解决很多疑难杂症了。后来名医去世了,杨老师因为没有正式文凭当然没有营业资格,也不能进医院工作。于是开始免费为熟人和乡亲看病,解除了很多病人的痛苦。一传十,十传百,病人也越来越多。老师最欣慰的事情,就是有病人告诉他,病情好转了。每当这样的喜讯传来,杨老师就像孩子一样欢喜,笑得特别开心。老师也有他对于当今医界的忧患,就是医学院所教的学生,都是重理论,轻实践。而且分科而学,完全违背了中医的整体观念。有个快毕业的中医大学学生,来他这里实习,根本不会诊脉。老师说到这些就只有摇头叹息“恐怕中医的传承只有在民间了”。不过八岁的小徒弟,杨老师很得意,天资聪颖,勤奋好学,人品也笃实。

有些病人觉得杨老师很怪,看病不收钱,给他钱或者礼物,他还急,急得跳脚。也有人说他迂腐,也有人说他信教。我以前也在揣摩杨老师究竟是信佛还是信道。现在我不去揣摩了,老师不是独信哪一家,他以一颗仁者之心,过着隐逸的生活,做着为人拔苦予乐的事。哪一家都不是,也都是。又何必在乎他是儒生还是道士还是佛徒呢!可是他的家人也不理解他。从朋友那里得知,他也曾有段婚姻,可是妻子无法忍受他这样的活法,离他而去。再后来,有人介绍女方,可是女人一到他房里看到满屋子旧书,就说要把这些书卖掉。老师知道,此生没有姻缘,从此一直过着单身但不孤独的人生!

对老师的了解愈多,敬爱之情就愈浓,无法自已!只好以文记之,不觉已逾五千言,唯恐词不达意。正想以何为题?突然记起光绪帝文庙题匾,赞孔子“斯文在兹”;国学老师先生李里曾撰文,赞当今火神派卢崇汉医生“斯医在兹”。而杨老师,其一生所事既是画师、是医师,更是人师!因此将此文冠名“斯仁在兹”。累述锁锁,言不尽意,但愿我拙劣的文笔没有玷污杨老师纯净的仁者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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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5/7/23 11:06:16      阅读:1307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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