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型期的非实体群像雕塑——张宗政《篾扇子小言》赏读
高万勇
欧阳看风景
一看后窗小言织篾扇飞扬
欧阳看到的小言，不是小言，是男人的一半。这一半是那么的生动，天然地具有一种无法抗拒的诱惑力。因为另一半是变数，所以小言就会因裤腰的疙瘩松了而失去长子。
二看前窗口构浆树下娘们的汹涌
很多人在求生路上跑得慢一点的人，做了小姐，被挤兑到了半边街的构浆树下站街。小姐不是小姐，是人群中的弱势。这弱势也是生命。生命就得依靠食物保保命。是社会有需求才产生了小姐，还是有了小姐才产生了社会需求？
欧阳眼中看到的，是他身在其中却又不知其味的社会。
前窗，后窗，是社会大千。
后窗身边的人，因为熟知而少了最初的生气，前窗之景，与欧阳这类公务员实在有段距离，看不透，新鲜劲一直不去，百看不厌。丰富而多变的前窗之景，其实就是一个大舞台，各色人等他方上罢我登场。富足起来的人们，开着奥迪开着摩托，直奔构浆树下的“那笑靥那透漏的丰胸”而来。
欧阳看景，就如戏迷们看戏。
独到的人物刻画
“篾丝均细，做工精致，扇额以青黄丝篾抠押，沿边锁绸带；扇脸以深红纬丝掐梅花边方胜，方胜里云锦样提押四字“如意吉祥”；扇柄饰烙画兰叶；扇坠则是黄褐丝绳结如意盘长串玛瑙流苏儿。”
此处看似写扇，实际写人。编织篾扇这民间工艺千百年传承演变，结晶出这美不胜收的篾扇让公务员欧阳受到震撼。
小言实在就如扇，实实在在生长在社会底层。几乎无处不长的竹，生长环境并不大挑剔，有土有水就成。而竹经小言这般手巧心灵的人一弄，就成了可以让欧阳“搁电脑桌上养眼儿”的工艺品。
小言这类女人，不仅养眼，而且养心养身。
欧阳去小言家看到“作招牌的大篾扇，巧细精工，玉坠流苏，看扇脸四字竟是‘小言吉祥’，这是小言们自己为自己祝福，也是作家为小言们祝福。
言语妙天下，精当而灵趣横溢
单那小言几句话跳出来，小言就跃然纸上。
“笑人巴沙的，啥子一百哟，我卖人吗咋个。”
“耶，耶——昨黑夜你没玩安逸，今天还上火嗦？”
“老公送枣子，是想生儿子嗦？”
底层人的真实生活
说斗狠，为一桶尿也可以打架斗殴，拆毁戏台。
说友爱，半边街人虽然各自在忙日子，尽管自己生计并不安稳，却不会为街管会发补助生枝节，反是稍微手里松动点的，就会捐钱出来。
像那医术不错，收入也不错的雷老爷子，捐钱就每月五百。他心里也会装下小言的事，知道小言就放不下长子，为帮助小言，鼓动街邻伸手。大家为救一个长子，想方设法，弄出可以让长子演戏的场子来。就连靠站街谋生的小姐，拿钱出来的气度也与大款有得一比拼。
小言本不富足，可还是捐。
设置慎密，通篇没有闲人
看似可有可无的赖爷及出场不抢眼的大肚姚，搭前联后，引出一辆摩托，小言买了给欧阳，欧阳有了速度有了宽松的时间，与小言的关系也更为密切。小言的形象更为生动。
回光返照再怎么灿烂，结局还是不美妙。
关于川剧，这样一个被现代人逐渐丢失的剧种，在这社会变革时期时起时伏。很多人，戏里戏外，迷失得找不到家门，一如小言。
变革时代，总会有一些东西坚守不住的。一如小言们的裤腰疙瘩。也如那“庙街的土石路翻年就要打水泥。”就连“街边这些梭叶子树全砍掉……”更不要说长子们的川戏了，尽管他们去了大榔头，让他们演艺生涯强挣着上了一个高峰，结果还是“长子径直出门，没有回头，小言没有看见他回头。”
欧阳终是局外人
欧阳的精神世界，飞翔在别一方天空。虽然欧阳与小言相处日久，但欧阳“梦在你梦里”，“梦在飞翔”，到底是因“梦在飞翔”不可能全身融入小言们梦里。就是到文末，也未能融入。
欧阳这人，一个小公务员，也算得硬性，作家写欧阳在小言说给留门那晚，尽管在一个客户家已经因触碰到乳峰而性情翻腾，竟然就因为看到信箱中朋友说考ＭＢＡ，就冷下心来。
作家写得把稳，蓄势待发终而不发，这是欧阳的定力更是作家的定力。
如果欧阳没了定力，彻底融入小言们，那么，高楼与水泥街想席卷小言们所生存的半边街，怕没那么容易。一个小公务员潜心考ＭＢＡ，整个硕士，小为自己谋求高职高薪，大呢，还不是为半边街变化得更快。试想公务员们融入小言们，心思不在公务上不在考硕上，会是怎么样的结果。
总之，这是我喜欢的小说。
作家浓缩社会了生活，精制醇和佳酿，芬芳馥郁到底让人迷醉。
方言土语，鲜活的生活语言一经提炼，显得格外的灵醒。
让人跳不开挥不去的氛围感。
特定时期街市与川剧的生态，应该是这般尿臊味与菜叶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