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幸福的人在歌唱
——蒋明《命运的沙粒》赏读
高万勇
沙粒·生活潮汐·珍珠
想当年蒋明远走他乡,除了对前程的憧憬加迷惘,怕是没有想到过去做一个诗人,更无从想到自己会有一本又一本诗集面世。
当他把快要出版的诗集《命运的沙粒》的电子文稿发来,还没读完我就在电脑里敲下“沙粒·生活潮汐·珍珠”这几个字儿了。初时是想用这作本文标题的。但在我读完之后,觉得有太多的感受想写出来,用这样一个标题会使一些东西无法表达。因为这几字这样串起,一个直接的意思就是,每一个个体生命,就是一粒沙。众多的沙粒,随着生活的潮汐,从始点到终点,从终点到始点,循环往复汇聚成沙漠或者沙滩。阳光照射下来,角度对了,沙粒也会有光芒。但是沙粒毕竟不是珍珠,光芒极其有限。
珍珠是经历过平常沙粒没有经历过的困境与艰难,才膨大了形体,磨炼出晶莹剔透的质地。
我不大敢说东莞的风风雨雨让蒋明这个从中江走出的男儿成为了珍珠,但是我可以这样说,蒋明这个中江男儿在东莞捡拾到了一粒又一粒的珍珠。他凭着自身对生活的体验与敏悟,把捡拾到的珍珠灵巧地串成了《命运的沙粒》这样玉润珠圆的珍珠链子,奉献给世人。
蒋明说,拥有诗歌的人是幸福的。
蒋明是诗人,拥有很多很多的诗歌。
那么我说,蒋明非常非常地幸福着。
拥有诗歌幸福,到底是蒋明生长在这样的时代,像池莉那样有了快感就喊,而且是大声地喊,“让激荡的气流,从生命的低处猛然涌起/直冲我们逐渐弯曲的脊梁!”不过,他喊却不是因为有了快感,而主要是因为有了苦痛。生活在底层的人背负大山那种沉重的苦痛,让人生发遐想,“幽暗的生活,何时才可以冒顶”。
借着黑夜把一条倾斜的小路扶正
《命运的沙粒》中,不止一处写到黑夜。蒋明写黑夜与那些喜欢诅咒黑夜的人写黑夜全然不同。蒋明歌颂着黑夜,是因为“黑夜剔除了所有的阴影”。“ 高尚与卑微穿着同一件外衣/世界彻底真实,撕下了虚伪的面具”。
他“从中江狭窄的天空/把一些词搬到东莞的纸上”,带着“ 婴儿期的天真与清纯”,目的是要“借着黑夜把一条倾斜的小路扶正”。
日月经天,江河行地。不管世事怎么翻云覆雨,诗人高扬的还是人间大道上那面理想的旗帜。尽管他知道自己是“戴着灵魂的镣铐在思想里舞蹈”,还是要裹卷着浓浓的书生气,“从图书馆的第三个台阶走下来”,去做扶正小路这类也许没半点用处的事儿。
历史的脚步不管怎么走,个人的力量,在许多时候是再怎么暴发,也阻挡不住。
诗人潜意识里清楚自己是沙粒,那粒撒落沙滩就找不出来的沙,相对这个世界,实在是卑微,面对很多人为的不公,那份无可奈何实在是免不了。
尽管外出打工的人“在别人的屋檐下/不断地让自己变得小些,再小些”,生活还是幽暗,日子还是干瘪。
所以,这个群体的心灵提前苍老,“激情不再/所有曾经的忧患/或梦想,慢慢成烟成尘。”
婴儿期的诗人逼得去唱《盲人的幸福》,“他们满足于拥有的一切,睁眼闭眼/一切随心所欲,而无需看人脸色。”
桌上的茶杯装满一生的浮沉
挑选出“桌上的茶杯装满一生的浮沉”一句来品,感觉是越品越有滋味,竟然觉得,蒋明不经意间弄出这诗句来,与陈继儒《小窗幽记》中“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进行着超时空的交融。
人生的最大乐趣与幸福,并不在于一个人拥有许多财产。蒋明在《到山坡上晒太阳》中这样歌咏,“任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骨子里都暖融融的!)/无边的思绪可以随一片流浪的云神游天际”。
这样明朗的诗句里,包蕴了太多对艰难人生的大彻大悟,在远离参禅之地如此参禅,排尽内心尘俗,让精神随了白云在天际自在地飘荡。人际间的纷争,工作上的繁忙,情感上的困扰,与蓝天下山坡上暖暖的阳光清风相比,算得了什么?单就人个体的需求,哪里用得着那样拼没了享受大自然醉人的美好去拥有太多浑浊的物质享受!
我的神思也在飞扬,跟随蒋明醉心地吟诵,“六百六十六级菩提径。级级石阶,引领世俗的沉重/通往虔心膜拜的圣殿。缭缭佛音将城市的喧哗/禅化成内心悠远的宁静。普渡溪水声潺潺,仙泉飞瀑/三十六次义无反顾地纵身而下,让躁动的欲望与罪恶/随飞溅的水花远离今生苦难的肉身。三十三米高的莲台上,端坐的是万民仰望的纯净的高度/花岗岩石的洁白映照出佛法无边的慈悲/三千吨重的庄严,聚集起尘世细如沙尘的爱与善/一滴杨柳枝的清露洗净世间郁积的尘翳。”
身在太平盛世,我们怎么能不放声高唱,“心中有爱,每一朵花都是一个灿烂的笑颜/佛光万里,每一缕风都饱含着慈详的垂怜。”
既为人,凡间杂事缠身,身必然累乏,但是我们的心可以超越现实,让心儿伴“流云轻拂绿海,飘荡的经幡与城市工业的烟囱同扬/在灵魂里种植绿荫,身在尘世的荒漠也会内心葱绿。”
不敢轻易写到的故乡是什么模样
在改革大潮澎湃的今天,城市人口激增,农村土地一大片一片地被圈进城市的版图。诗人的故乡会是一种什么榜样?
“不敢轻易写到的故乡”的诗人这样写,“真实的是/它们被钢筋水泥/围追堵截/最后的庄稼/都种在了诗中。”
社会变迁,让一切都会改变模样。人类总体上在前进。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全新状貌,我们赞美。对存留在记忆里的一切,我们不会轻易忘怀。
不管在外风风雨雨多少年,对异乡的水土服也好不服也好,打拼所获是口袋空空还是盆满钵溢,与生俱来的那份对故土的眷恋,所有异乡人的思乡情怀借助诗人的诗行自在流淌,“如果可以 让我停止漂泊 回到乡下/同父亲母亲一道 肩扛一柄锄头”。
早年珍藏在心底的可意人儿,也并不因为工作的繁重生活的艰辛就淡薄得很难得记起。看那工棚里的叫不出名的野花,大家会在梦里叫出自己叫顺口了的名字,给她 “添一撮新鲜的泥土,或浇上一杯清水/让她淡淡的紫,越开越艳,让人望一眼都心痛”。
诗人写出《允许》,承载一种美丽的希望,昭示一种更新的观念:“允许罂粟开花/但要摒弃果实!……/允许我说出:世间除了不幸/其余的是幸福!”
远离故乡的蒋明,在自己的人生中途中,用良善的心明净的眼体悟感受大千世界,思念故土又不能放弃在外的那份工作回家,便只好“用清丽小词书写没有污染的幸福/在纷繁的世间,做一个世外桃源的子民”,这样轻易地就拥有了一种别样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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