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舅是妈妈胞弟,多才多艺、身高体健一表人才。是重庆文艺团体座上宾,经常清唱京剧,扮演话剧。也是侄儿女们最欢迎的人。每逢周日盼他来家,不但有吃的,还能听故事。鸡兔同笼问题就是他讲的,搞得小孩一头雾水。
解放前,他就读云南国民党警官学校,毕业后分配到云南供职警察,没有劣迹。解放后,回重庆在市中区印刷厂任会计。此段经历在历次运动中均有如实交代,本也相关无事。1958年云南一个旧时警察同事,在一次交代中说,一次在抓捕共产党时,有四人参与,说有六舅。这当然非同小可,六舅马上被审。任你如何陈诉解释申辩,都不能清白自己,最后含冤入狱(1959年),在一个新生砖厂服刑。十年刑满,还强制作为刑满人员留用砖厂,不得自由,直至六十岁。
妈妈为此事揪心,虽为弟奔走申诉,无奈人微言轻,又加右派身份,哪里能为弟昭雪。
1978年,妈妈错划右派得以更正,堂堂做人。第一件事就是为弟鸣冤昭雪,再次上访申诉。困难重重,进展微微。无奈想起1944年在重庆认识大律师史良,虽不算深交,但妈妈的为人为事(那时妈妈在宽仁医院当护士学校校长,和护理部主任。这所医院是美国来华教堂办的,医疗水平、设备条件和护理在当时重庆是一流的。重庆各界名流会常来看病,得以认识史良),猜想大律师史良可能会有印象(1944年哥哥百日喜酒,史良还专门到场祝贺,送了礼物)。所谓“病急乱投医”,试试看吧。于是给史良写了一封申述信,本也没寄太大希望。哪知史良记念旧情,为人刚直,竟及时交代她的秘书协助调查。终于找到那次去执行抓捕任务的四人中的另一人,证明确实没有六舅,三十年沉冤得以昭雪!恢复公职,回到重庆印刷厂工作,仍任会计。
妈妈真是一个“没有老太太办不成的事的人!“
好人好报,1988年,六舅与六舅妈喜结良缘,成就快乐的后半生。也和姐姐、侄儿侄女往来甚密。
大约是1985年,六舅到我们汉旺家玩,他身材高大魁梧,令邻居刮目。有一次妈妈在公用水池洗菜,六舅陪在旁聊天。六舅一向说话大声,中气又足,说的兴起时竟手舞足蹈,讲起在新生砖厂是文艺骨干,下班后经常吹拉弹唱,如何得到好评……如何、如何。还说去央企大厂汇演获奖。得意情溢于言表,还满嘴“我们老就、我们老就!“妈妈着急,小声说:“老六、老六,小声点,不要让别人知道!”六舅说“怕啥子!这又不是我的错,都改正了,有什么说不得”。可见六舅心胸开阔,心地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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