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万勇

伍城之南的那片田园，生长着扎根远古的常青树。那树的枝叶，伸展着，一年又一年，勾画出现代文明的广阔空间，成就了百万人的阴凉。
这里是一个春天，一个南园人靠艺术的感觉体悟着生命，创造出来的春天。
人与生存环境的相亲相融，便是艺术地生活着。
人的艺术感觉，在艺术的氛围中潜滋暗长。
曲曲直直，方方圆圆，疏疏密密，浓浓淡淡，倾诉着一份健康向上的情感。
读着平面上的平面，还有平面上的立体，你就一下子读到了南园的开敞明净，清幽儒雅，磅礴大气，蓬勃生机。
看似率意的挥洒，却见匠心独具。
你从这里可以感受到你在别处没有感受到的，来自南园最初的那个春天的气息，阳春三月的温馨。
这里，有太多的东西值得我们去铭记与怀想。我没办法在这篇短文中勾画出整个南园的风貌，只有调整一下感觉，让我们的思绪，在中江中学前些年才建成的休闲广场上翻飞。
由暗红与黑灰二色镜面砖，铺就一个巨大的圆，占据了广场中心。圆的四周，饰以来自南京的黑灰与黄白色的雨花石。
再扩展开去，是或明或暗，绕了一条三五米宽由大小卵石砌成的溪流，里边放养了数千尾金鱼。实验大楼左前与溪流交接处，生长着一排迎风舒摆着的垂柳。
面对实验大楼，圆的左右，是形态各异的芳草地，里边间植了常绿乔木，诸如杜葵，黑壳楠，金山葵（皇后葵），棕榈，蒲葵，金桂。其形体，自广场中心的圆周边缘渐次向外，由低而高。而其色泽，则是深深浅浅的绿。一团团绿，装点着这方天空，显得通透而明净。让那白色的黄继光雕像无遮无挡，阳光般地照耀着漫步广场的莘莘学子。
在芳草地的四周，我们可以看到的是常绿灌木日本满天星，红桤木，六月雪，金叶女贞，小叶女贞和落叶灌木黄花槐，红叶小蘗。
让人更感觉到舒适的畅快的，是那草地呈丰隆的突起状，线条与块面显得异常的饱满而具动感。
广场的左边，溪流上有桥，有石墱。过溪流，便是小亭，廊道。小亭廊道下，沿溪流种植了杜鹃，金边吊兰，南天竹，月桂，龙舌兰（凤尾兰），丝兰。
而为让小亭廊道生机勃勃，那常绿的蔷薇月季藤，常春油麻藤和落叶的紫藤就那么理所当然地在那周边安下家来。
再过去，便是一长条丰隆着身子高上去的地，里边花草各异，而边缘部，便是那个高高的石保坎了。光光的坎壁，自然是那爬山虎的世界了。
广场里端，在与实验楼前那一片早已成势的花园相接处，立有二石，一两米见方的半圆，一为两米多高的异形。此二石摆放的位置，我们从大校门缓缓靠近广场时，就可观其全貌。那石竟然极像一只雄狮，刚刚醒来抬头张望的雄狮。雄狮与黄继光，一同是那么和谐地呆在这个广场上。
我隐约觉得，这广场中的黄继光，雄狮，还有那小不点的铺排在那巨大的圆周边路面上的雨花石，总会去引导着来到这里的人们，比较到位地去解读现代南园人的精神。不过，我在想，一个休闲性校园小广场所能蕴含的，不应该是那么的单一吧。如果我们在这里读到的都尽是硝烟弹雨，勇猛刚硬，血浸花石，那么，在人类已经认识到人生在世更多的是需要和谐而不是争斗这个道理的现代，构想出这个广场的人，是不是战争小说读得太多，战争影片看得太多了呢。
我记得，在现在的实验大楼那里，原来立着建于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大礼堂。在实验大楼的前边靠左高坎下，有一座土墙青瓦的小院落，是当年创业者的办公与住宿的地方（可以想象，前前后后在这里居住过的教工们，少不了会制造出当窗剪烛，红袖添香之类的美妙场景来的。面对田园牧歌式的校园景色，春风沉醉的时光怕也是常有的了）。顺着排过来，就是一座图书馆（独立的建筑，门匾上书图书馆几个大字，不知道它在世的岁月中让多少学子在里边进进出出，为生命的旅程攫取过营养）。图书馆后边靠保坎，是公共浴室。再顺下去，便是学生食堂。记忆中的这一片，建筑是那么的破旧不堪，地面坑洼不平（谁让我是在它已经衰微的日子里才与它见面呢。如果是在它中兴时见它，它该是多么的妩媚动人）。当然，这里有不少在这里生长了几十年的树（在前不久，为平整地面，更为早些年就进驻南园立于实验大楼右前花园中的黄继光雕像不被遮挡，那些树有些匆忙地，显得过早地，悄无声息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想当初，选中这伍城南关外南塔下这一大片农田为中江县最高学府地址的人，怕只是想在这里酿浓甜美的书香。
我们还是不要太多的从宣扬英雄的角度去解读我们这心爱的现代广场吧（我这样想，人类都过得天天渴慕英雄崇拜英雄，需要英雄在身边才会有安宁了，那不知道这世上邪恶该有多么的猖獗）。
这是一个休闲广场，一个校园中的休闲广场。
漫步其间，我们看到，封闭性草坪中挺立着热带林木，周边依傍着各色灌木丛，高低参差，层次分明，色彩艳丽而清朗。而那一湾儿水，那巨大的镜面圆，居然就那么自自然然地映照出了前边的实验大楼及从右侧后扑入画面的教师宿舍楼群，右边的四幢教学楼及各楼之间的花园中成了势头的常绿树，左边高坎之上的数幢学生公寓，后边的科技大楼。更让人感觉熨帖与畅快的，是那小亭廊道处在一定时节盛放着的紫藤，辉映在水里，辉映在镜面圆上，绚丽璀璨，说是云蒸霞蔚吗，说是紫气缭绕吗，怕都是。
我们能够感觉到的，是那份南园人经年累月积淀起来的平和宽容，宁静明亮。

 

 

高万勇

我坐飞机回数实在有限，仅两次。给我印象最深的是第一次。不是第一次新鲜刺激，而是第一次是在白天，第二次是在夜晚。夜晚在飞机上的我，目光如炬却无法穿透夜幕，心窗也就闭了，那第一次的印象就愈发地显得格外的深刻明晰。
2000年4月，我与几位同在桂林参加过中语会的四川同行结伴，时而火车时而轮船，一路玩起往回赶。
到了贵阳，先是打算在贵阳玩玩，没转几条街，就有人说不安逸，干脆坐飞机到重庆玩。
坐飞机当然好，我好想坐的，梦里都想呢。但我有些心痛钱，出门我可以坐都忍着没坐的。另外两位比我更不愿花这钱，他们的神情中流露出了这一点。也许是坐飞机的诱惑力太大，大家还是在几分钟后竟有了一致的态度。在往外掏钱的时候，我心痛了好一阵。票价由打听到的300多点元变成了390元，还要加20元人身保险，50元的机场管理建设费。再加上两头机场到城中心的车费，约500元就为满足一次上天的欲望而永远地没了。我当时就想，这钱要买上书，排列在我的书柜里，那该是多么的实惠呀。
我们几个教书的，于2000年4月18日15:00，在贵阳龙洞机场登上了SC158号航班。不是为了赶时间，而是为了玩。
登机那会儿，我抬头望天。天空显得很不干净，且有压抑感，黑灰灰的云竭力制造着阴沉的状貌。
飞机在跑道上逐渐地加速，我略微有些紧张，还有几分新奇。
运气好，我的座位靠窗。在飞机离开地面那一刻，我急切地向下看去。梦里在天空升腾飘飞的感觉，很强烈的震撼着我。往日里只会堵在眼前的一切，渐渐小去，变得模糊，最终消失了。飞机升上云层，在七千米以上的高空找到自己的高度层，平稳地在碧蓝的穹窿下飞行。
我感觉到我已经是透明的，与那明净的碧蓝融为了一体。身体轻飘，精神自然没了关拦。真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词语来表述包容了我的这个世界。响亮得如长号鸣唱，引发出心底的所有美好的感觉，以透明得没有形体的状态轻轻地飘荡，却又像是以瞬间到达的速度，充满了整个宇宙。
向下看去，啊，那白云！真正可以叫做白云的云！
想不到，眼睛下边那一团挨着一团的白云，柔媚得惊世骇俗。阳光没有丝毫阻碍地打在已经美得让人心灵颤栗不已的白云之上，铺陈出世间最和谐美妙的色彩。白云有了一种实在的厚度，有了一种来自天籁的声音。
这莫不就是万物之灵，生命之源？！
在重庆游玩时，我的心还在天上。
我会永远记住这个日子。
后来我每每回味在天上的感觉时，都会想到，身在高位的官们，在向下看世界的时候，眼睛看到的人间景象，会不会也如我在飞机上向下看世界时那么爽净，那么美妙？
如果是，整个人类，整个生命世界，骂声怕不会再有。连精神不正常的人，也会真诚地向高官们致礼！

 

铜山·铜山之一

高万勇  

此铜山非彼铜山。
岁月以其不可匹敌的耐力与腐蚀力，把世间的一切都弄得面目全非。  
一  穿飞古铜山 
古铜山，我早些年曾经来过。
这次铜山寻古，从说起到成行，时间好短的。十七号晚与一文友聊天提到文友聚会事，第二天上班告之同事菽沂，菽沂快人快动作，即在沙龙发贴。也就两个夜晚，两个白天，不少文友还不及看到那贴子，我们就已经于二十号上午驱车出中江南门而去。
在友人们一路欢歌笑语间，我的心少不了自由飞翔。  
铜山，铜山！
出中江南不是太远，在一个叫驷马丫的地方，一山突起，然后分脉，逶迤近百里，山渐次低矮了些的地方，便是铜山了。也有叫夫子殿的，是因老早就有规模宏大的学堂在此地繁盛一时。
叫铜山到底与铜脱不了干系。
收藏古铜币者如果幸运，手中少不得会有邓氏铜钱的，也会知道邓通造钱的故事。
铜山现在不叫铜山了，叫广福。
广福中心校小学部盘据的宝峰山（下宝峰），就是前汉邓通当年造钱所在地。
就那个朝代交通运输落后来讲，一个造铜钱的处所不会远离铜矿。能被叫做铜山的这个地方，当年铜矿藏量必是挺丰富的。现在能看到的那些铜矿洞，即是明证。
可以想见，汉文帝治下一个钱币生产地，经济文化会是怎样的一番昌盛景象了。难怪下宝峰顺玉江上行不多远的南岸那并不太开阔的地儿（上宝峰），成了铜山县的县衙。今日的广福中学那一片，就盖压着铜山县衙遗址。
玉江也可以叫做郪江，郪江源自中江白象乡胡家瓦窑。习惯上把中江马鞍乡以上八十多里一段叫做玉江。沿江山崖耸峙，林木葱郁，江边水草丰茂。玉江是美丽的，她蜿蜒盘旋，清流淙淙，文文静静，秀秀气气，疾疾徐徐，自在流淌。行至宝峰一带，突遇下宝峰自南岸如一巨型游鱼直插江中，把条悠闲得差点忘记前路的玉江阻挡得晕头转向，折北而东，把下宝峰搞得三面环水。
当年邓通在下宝峰上守着铸造钱币这富可敌国的大业，遇暴涨秋水一连七日不退而断送性命这事，我老是无法理解。在登上下宝峰之后，我才猛地感受到他在那些日子里是何等的凶险。三面环水，是平日里。真洪水猛涨时节，就是四面环水，宝峰街也得没在水中，呆在峰上唯一的退路就没有了，下宝峰成了孤岛。难怪邓通会被困在上边饿死去。
我想在这里为邓通说几句话。邓通是一个老实人。邓通是一个有经济头脑而特别的敬业的人。如果铜山没有邓氏钱币的涌流，那么铜山这个多少还有些偏远的地方要出三赵五苏怕就难了。
今天沿玉江水畔而行，时不时会有让人惊奇的人文景观，这些都在向我们诉说自邓通造钱以来，由钱币拉动的地域经济发展而后带动文化的繁荣，方使铜山在今人眼中显得人杰地灵。

 

高万勇

此铜山非彼铜山。
岁月以其不可匹敌的耐力与腐蚀力，把世间的一切都弄得面目全非。 
二 诗润玉江
四川文友沙龙一行，出现在宝峰之下，松树坡之下。
这是玉江的华彩部分。
我们这会站在了苏公笔下。
前面我说，此铜山非彼铜山，是铜山早已更名且无铜。
这会我说，此苏公笔非彼苏公笔。
眼前的苏公笔，精工打造，可以说得上形神皆备，中国的毛笔用石头的材质雕刻出来，且有如此高度，寻遍世界，怕是难得有几支的。
彼苏公笔，我是无缘得见。听人说，那才是真正的苏公笔。话说当年苏舜钦听说皇帝欲耗巨资重修玉清宫，激愤中奋笔写《火疏》一章，力阻皇帝蠢行。功成后举国相庆的日子，竟然有人在玉江边上石崖上发现奇迹，一处石料像极了一支笔！当这一发现被风儿吹远了的时候，玉江的一方巨石之上，就矗立起了一块被定名为苏公笔的石头。这没有人为打造过的石头，是代表百姓正气的山峰高耸，是上达民情民生的椽笔冲天！天地间，鬼神同发威力，将浩然大气，凝聚成了一支撼天震地神笔！玉江边上人感念苏舜钦的伟绩，立苏公笔留给后人，是寄托一种期望，一种渴盼，是对清朗乾坤的永久怀想！
彼苏公笔毁于发生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那场灾难。那场灾难毁掉的岂止那支苏公笔，还毁掉了天地良心！
此苏公笔，见证的只是现今玉江人对苏公的情感，它存载不动彼苏公笔所存载那段激情，那腔义愤，那种天子都不得不屈服的威力。
不是吗，而今的中国，没了苏公，更没了彼苏公笔。太多的政绩工程，劳民又伤财。那些拆了建，建了又拆硬是要为当政者长面子的建筑，会不会正在某个山崖上镌刻成古迹，留待后世某位杰出的考古学家去考证？
此苏公笔静静地立在玉江之上，默默地且固执地要见证那段不堪回首的历史。
由玉江滋润出来的成群的石刻呢，由玉江滋润出来且长进岩石的大量诗文呢？看吧，用我们渴望得到诗情滋养的心去看吧。
这里那里，巨石陡壁之上，或疏或密镌刻着诗文，离今天太久远的生活气息与生活中的诗情画意，浓浓地向我们扑来。我们看到了司马光书《风火家人卦》，我们看到了初唐书法家虞世南书《登金门》题辞，我们看到了诗圣杜甫途经药师院时写下的旷世名篇《光禄坂行》，看到了王惟贤的神道碑……
??? 好些诗文，竟然镌刻于石崖近地面的凹槽间，不得不弯弓着身子或者蹲下且扭了头才能观赏到。想必那会儿这玉江河床是挺深挺深的，是一个叫做历史的老人往这玉江扔进了太多的故事使得河床升高了。或者，是这巨石原本在高处，是某一天突地滑落江底了。
??? 我在想，幸好现在是枯水季节，我们可以实实在在地踩在石面上来品赏古人们留给我们的诗文，与古人们进行时空相隔数百上千年的神圣对话。
玉江之美，就美在一定时节，她会彻底地坦露自己，让人们进入，细细地品赏远古诗话。
在玉江满澄的日子里，好些石壁之上的诗文留迹，会全没在水中。她收纳了一切，隐藏了一切。想她，就得有耐心。
我们有耐心吗？谁说得清我们等待了多少年，才选择了这个玉江枯水的季节，在忆石四川文友沙龙吆三喝四，会聚一些在网络世界混成了熟面孔的文朋诗友，飚车来到玉江的怀抱。
玉江对我们是大度的，江水清浅，赤裸玉体，风光尽显。河石与水草歌咏的是特为我们而写的词句。玉江冬季的风不冷，吹面不寒，心中上扬的是春和景明。
经人为毁损加风雨剥蚀，雕塑、石刻诗画已经残存不多，但是行进在玉江边上的我们，满眼满怀都是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