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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记忆
作者:陈伟立   所属支部:中江总支

1958年秋季开学的时候,年近八岁的我和许多小朋友一起,迈入了小学的校园,开始了长达六年的小学之旅。

学校当年名中江县临江小学。校舍就是一座古刹,刹名宝严寺。是四合院结构,座南朝北。最上大雄宝殿,左右两边厢房,以及进门的两间大点的房子,便是教室。夹在这些大房子的一些小屋,便做了老师们的起居室。这起居室大一点的就住夫妻老师一家人,或几个单身汉同住。窄得安下一张床的,就有独霸一屋的殊荣。这样的情况直到我有幸执教(1977——1979)于母校时,似乎也未有多大改变。

四合院的中间是长方形的天井,中间上阶处有一年岁极大,瘦骨嶙峋的紫荆花树,我们叫它痒痒树。因为用手抠它的树皮,便会枝叶晃动。天井左右各有一棵一般高大的桂花树。树高十米有余,直径近一米;枝繁叶茂,直冲云天。这样的大桂花树,对于孤陋寡闻的我,印象中还没有大过它的。它的树龄应该比我爷爷的爷爷还要大。因为宝严寺据说建于明朝,而树是建庙时载上的。记得那时也不知道啥叫破坏生态,附带教体育的老师竟然在两棵树的大枝上,用铁丝绑上长长的竹竿,供师生在竹竿上手脚并用,上窜下跳,颇有点孙猴哥的模样。现在想来,那时没有电子游戏,没有kTv,因陋就简,爬爬这竹竿也蛮有趣味的。

宝严寺建在一座小山腰上,庙后紧靠山峰,庙前山下是比它低二十多米的冲积平原——吴家河坝。每到农历八九月时,雪白的桂花开满树梢,沁人心脾的香气弥漫在校园内外,满鼻的香啊,满嘴的香啊,满身的香啊,直到现在,它的香味似乎还在身上,简直就沁入心里去了。在我看来,与其说它是校园,还不如就叫它香园,岂不更美!因为树在高处,所以每当秋风徐起之时,桂香随着风的传媒飘向山下,飘向远方。恰如柳郎之三秋桂子,我心之十里桂香是哉!听说当年路过山下的行人驻足长留者,为这庙中之桂香也!

惜乎哉!这美好,它只留在我的记忆中矣!(后来原址全拆,建新校而毁掉了)

从家到学校的路有三条。最初因为年纪小,便走的一条平坦而路程较长的路。从村口往北到大河凼,再折而向东直走一里多,而后往南向上经临江水电站东行几十米即到学校。年龄大一点了,便走了另一条不够平坦但较近的路。它从村往东蜿蜒而上,要经过黄堰沟(即通向电站的水渠),而当时渠上无桥,只用了两根不大却较长的圆木权当作桥。面对下面滔滔的流水,胆大者站着慢慢走过去,像我辈胆小鬼,便只能学猴哥样手脚并用,战战兢兢地爬过去。再经过临江公社所在地——俗名新街,而后向北顺宝严寺山再东到学校。第三条是顺着黄堰沟便可直达学校。因为路较难走,尤其雨天更难,故而只在时间紧迫(怕迟到)时方行此道。

初小四年正是整个中国经济最困难的时期。那时的农村,青壮年大都被调去赶英超美,大炼钢铁,大建工程工厂去了,剩下老弱病残,再加上三年天灾不断,收获的粮食很少,人人饿肚子那是常事。当然我们这些正在长身体的小学生也概莫例外。那时小学生中午都得回家吃饭,途中饥肠辘辘,有时饿得难受,便会去地里找些吃食。像生小麦粒,生蚕豆,生玉米,都是抓着就吃,如果有生花生生红薯吃,那就是珍馐美味哉!那时幼小的心灵,甚至萌生过自己能否活着长成大人的悲伤念头!后来读了刘基的《芋老人传》,才知道这就叫饥不择食,饥饿是物皆美味。唉,那个中滋味只有我辈方知。现在的青年恐怕以为天方夜谭,不是信史。

这四年中,给我印象最深的莫过于我的同族伯父——陈壳壹(ke`)老师。他毕业于省立保宁(现在的南充?)师范,国学根深,学识渊博。他身材不高,身体也不健壮,可以说是病弱之躯。这可能源于解放前长期吸食鸦片,解放后突然戒毒的后遗症吧。可他多才多艺。他写得一手非常漂亮的的毛笔字,尤其是正楷柳体大字,那与字帖不相上下。如果你运气不错,现在老家一带的旧墙壁上,还能偶尔见到他书写的毛主席语录真迹。他喜欢音乐,弹得一手好风琴(踏板式教学风琴),给我们上唱歌课。每周两节。同学们都喜欢他上课。虽然他的嗓音不高,但带有女声的甜美,听起来很悦耳,有点小夜曲的味道。他对学生很温柔,从不高声训斥。即使顶撞他,也不会发火。他还教了我们由他自己写词作曲的一首家乡小调。到现在,歌名是《家乡好》还是《家乡美》记不确切了,但那首歌我还清楚地记得这么几句:南风徐哩哩吹,吹到南山嘴。……宝严寺,双堰塘,风景真是好,咿呀咿呀嘿,风景真是好;青山绿水好呀风光,唉嗨唉嗨好风光。老师教唱时沉醉其中的神态到如今也似乎栩栩如生,仿佛还在眼前。听人说他的国画功夫也不错,尤擅长山水画。惜乎如今一幅也未留下。

到小学高年级时,遇到了几个非常不错的老师。一个是班主任兼教算术课的余家蓉老师。她1955年从重庆江北师范分配到中江城关大东街小学工作,1961年因丈夫罗奇均调到我们学校任校长而到我们学校。她教学严谨,一丝不苟,对学生哪怕是一个小数点的错误也不放过。临近毕业的一个月,她还在晚上给我们复习功课。那时我们学校毗邻发电站,自然能用上电灯,这在当时是不错的待遇了。尽管未吃晚饭,那时的我们,竟然不会觉得饥饿。这在今天看来,简直不可思议。偶尔老师会自掏腰包,从月仅27斤口粮中招待我们吃一碗面条。这份恩情,镌刻在心里,终生难忘。晚上回家虽然摸黑走路,似乎也不曾害怕过。教语文的杨先生是从县中调来的,听说曾经担任县中的团干部。他常在课余时间给我们讲《西游记》《水浒传》和《三国演义》中的故事。那时开始,我对语文,对文学便有了浓厚的兴趣。罗校长先前是县川剧团编剧,据说当年轰动川内的川剧《黄继光》,就是他们的杰作。他是以才貌赢得了余老师的芳心。他兼教我们的历史,语言幽默风趣,很得学生的喜爱。虽然升学不考历史,但我们都盼望历史课。以后几十年光阴,我还不时得到过罗校长和余老师夫妇的眷顾。罗校长已经作古,他逝世的消息是两年后方知。我的痛苦的心,只有默默流泪!教自然的老师姓古,他是1963年由绵竹孝泉师范分配到临江小学任教的。他身材高大,有领袖风采;但皮肤黑黧,故老师们给了他古黑人的外号。古老师教我们自然课和唱歌课,他也是一多才多艺之人。他的手风琴和小提琴演奏技艺,在我年少的心灵中,算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了!他的自然课,让我们徜徉于秀丽的风光之中,漫步于无穷的奥妙里。使我们知道了外面有多么精彩的世界!由于有了名师的教诲,再加上我等低徒的刻苦努力,到1964年小学升初中的考试中,我们只有近20人的一个班考上县中的就有15人。升学率远超城区小学,这在学校的历史上真算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现在,我辈已近古稀之年,两袖清风,一头白发!无酒酹江月,即以拙诗酬恩师吧:

懵懂少年本无知,上界派仙训蒙童。

仙亦无求洒甘露,滋叶养花颂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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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6/5/13 17:13:09      阅读:1181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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