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农历十月的小阳春气候。阳光淡淡,暖风徐徐。你参加了广汉户外QQ群组织的古镇一日游,又一次走进大邑安仁古镇。
走在安仁古镇民国风情街头,你仿佛游走在天上的市街之上,悠闲,淡定,甚至有点醉入他乡的情愫在胸中微微涌动。旧地重游,无边的遐想宛若故梦归来了。
四十五年前,你正年轻,你踌躇满志踏上了生活的历程。你怀抱青春的理想,背负简约的行囊来到广汉,揭开了求生存、经受社会风雨的人生日历。
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余音未尽,你被纳入了“接受工人阶级再教育”对象,由工宣队的老工人做“导师”。70个化专学子乖乖地被关进广汉师范的“教室”里接受“再教育”。
广汉师范校园一片荒芜,但早春的桃花依旧含苞待放。不过没有人敢去欣赏,那时欣赏花儿草儿被认为是“小资产阶级情调”。这里只有两个学习班,一个是针对“接受再教育”的学生,一个是针对广汉师范“牛鬼蛇神“。
每日里工宣队领着你们读毛主席语录,或者听老工人忆苦思甜,或者参加公司组织的批斗大会,或者端正地站在广汉师范食堂门口,看那些被称为“牛鬼蛇神”的校长、老师们戴着黑牌背诵语录,反复叙述自己的“罪过”的盛大场面。
有机会外出受教育,总比关在屋子里好受。去大邑安仁镇现场声讨官僚地主、大恶霸刘文彩,现场“斗地主”。经历过“造反有理”洗礼的红卫兵们,人人都摩拳擦掌,准备上战场,去刘文彩地主庄园口诛笔伐!
那时大邑安仁镇破破烂烂,只有地主庄园才富丽堂皇,从那高墙万仞到大门的浮雕,它们向人们讲诉着昔日庄园主人的故事。
在刘文彩庄园,是现场斗地主,是现场审判一具亡灵!
如今还清晰地记得那天“斗地主”的情景:在“水牢”前,在泥塑《收租院》旁,同学们个个义愤填膺,差不多把在学校批斗“走资派”和老师的流行词汇都用上了。目睹“水牢”和泥塑《收租院》,触景生情的同学声泪俱下,他们诅咒大恶霸刘文彩,甚至把口水和眼泪抛向那辆吉普车上。都是根红苗正的孩子,多数同学结合自己的的家史触动了阶级仇恨的细胞,产生了共鸣。那时,同学们多么质朴,多么可爱!如果在今天,还是那么任性,任意抛洒口水与泪水,保安员和保洁员会认为在破坏文物,不是什么“阶级感情”问题了。说不定会被拘留、被罚款。 也得感谢当年的工宣队,如果没有他们的引领和教育,今天走进《刘氏庄园》且能读懂这庄园的前世今生?
今天再次走进刘文彩地主庄园,可此庄园已经换了个名字,叫“刘氏庄园”且升级为国家文物。《收租院》也用不着对号入座去推敲庄园主人的罪孽。文物,既然被定为文物,如同京城的皇家园林,如同苏州的园林官邸,如同乔家大院,审美应该放在首位?文物,已经跨越了极端批判家们的笔和嘴。
你从珍宝馆到刘文彩老宅,但见人头攒动,挤满了游客,却听不到昔日骂骂咧咧、指指点点的声音了。大家都心静如水,像在鉴赏一件件艺术品,游客已彬彬有礼了。
“水牢”换了个招牌,中青年根本不认识当年传说中‘坐水牢“的冷妈妈。冷妈妈者,冷月英也。是川剧《水牢记》中受侮辱,被迫害的贫苦女人,曾经感动过千千万万的戏迷和观众,如今川剧经典唱腔还保留了几个唱段。《水牢记》是根据冷月英妈妈的口述故事改编的,你曾经看过,那是一场斗地主的戏,你也被剧情感动得泪流满面。《收租院》依然是四十多年前的布局,既然是艺术,游客都会冷静地评判,不需要去效仿一些情绪激昂的网民对《收租院》对号入座,胡说瞎批。1966年,四川美院的师生们,在特定的环境下创作了这一作品也是不容易的。这组泥塑,再现了那个时期,土地占有者与贫下中农的对抗性。
珍宝馆,是那个时期富人生活的缩影,名贵家私、名人字画、景德镇餐具与茶具让人眼花缭乱,对远离富人圈的游客确实是别开生面的一次近距离的观赏,大开了眼界。
漫步在民国风情街,像一艘扁舟把你送到另外一段历史长河。
走在风情街头犹如游走在天上的市街,任你想象,任你放飞思想,也许会忘却了今日身处何时何地。风情街在老街的原址,连接‘刘氏庄园“,紧靠当年的文彩中学。街面公馆林立,商铺兴隆。旗袍成衣店、老上海招贴画的仕女挂图和小小的电影博物馆挂满了百代时期的明星照,不愧是一条民国风情街。
连接刘氏庄园与民国风情街的建筑是抗战时期有名的文彩中学。当然现在不会叫做”文彩中学’了。几度变脸,几度更名。如今被英国人承揽下来,是一所中西合璧的中等学。抗战时期,时任教育科长(与教育局长是一个级别)、后来是中国民主同盟盟员的张绪英先生召集安仁乡绅策划筹办安仁中学,因为刘文彩是首富,背景显赫,又是主要的出资人因此首次校名为“文彩中学”。四十年代,文彩中学跻身当年蜀中名校行列,即与重庆南开中学、自贡蜀光中学媲美,如三套马车,培养了无数英才。国难当头,不忘教育,这是多么值得记忆的大事件!
你伫足在中学门前,仰望校门的威严。保安不让你进去,只能用眼睛去阅读校门的图案,去缅怀保存文化,献身教育事业的前辈,当然最直接的受你敬仰的是民盟前辈张绪英先生。
今天,初冬的日子,虽然面庞不是春风满面,但心里却是春晖抚慰,快快乐乐再次来到中国博物馆小镇--大邑安仁,在风情街兜风,让你想起了旧上海的淮海路,老泸州的三牌坊。长达近两公里的街道全被倒悬的五颜六色的油纸伞布满,阳光透过缝隙实在迷人。你漫步在这样优雅的市街,你朗诵起郭沫若《天上的市街》。
远远的街灯明了,
好像闪着无数的明星。
天上的明星现了,
好像点着无数的街灯。
我想那飘渺的空中,
定然有美丽的街市。
街市上陈列的一些物品,
定然是世上没有的珍奇。
这条被建筑师、城市规划师、民国痴人所精心策划的古街似乎与郭沫若的心灵一起碰出了火花,天上人间融为一体了。
从“斗地主”到逛天街,近半个世纪的变化,历史在前进中,让人欣喜,催人奋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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